写小说也是一件很爽的事情,比读小说更爽,
写什么,都有人认为是AI生成的,那就写一下AI生成不了的尺度,
(哪怕让他评价,都会出现:糟糕!连接到 Qwen3-Max 时出现问题。
内容安全警告:输出的文本数据可能包含不适当的内容!)
写尺度文的话,就像看HBO深夜剧吧。
本来这个是一个2024年台湾大选的切片,什么样的人会支持柯文哲,
当然,白营惨败了,柯P都被关了,现在也无所谓白营文宣,反正蓝绿都不是好东西啦。
20万字已写完,不会太监,放心跟吧。
反共义士的黄暴版《活着》
https://yolandehoang.substack.com/p/a38https://yolandehoang.substack.com/p/2https://yolandehoang.substack.com/p/3《十五坪》
第一章 跑道上的糖
奉天机场 1945年8月19日 正午
镜头由高空俯冲而下。
烈日把混凝土跑道烤得发白,热浪扭曲空气,像一面巨大的、随时会碎掉的镜子。远处,一架银色涂装的九七式运输机刚落地,螺旋桨还没停转,尘土卷成龙卷。跑道尽头,一个穿黄呢军服的满洲国哨兵懒洋洋抬手敬礼,点点头。
下一秒,
六个半大小孩像被放出笼的野狗,嗷嗷叫着冲上跑道。
赤脚、破裤衩、麻袋在背后甩来甩去。
他们趴在地上,用手指缝抠水泥缝,动作熟练得像一群觅食的小兽。
这是满洲地勤人员想出的“绝招”——
让孩子们代替士兵捡跑道异物。
原因简单而残酷:
这些碎片若被飞机轮胎碾到,或吸进发动机,可能瞬间毁掉机器、杀死飞行员。
而孩子们的好处也简单直接:
捡够一定数量,就能换糖。
孩子们把它叫做——
“捡石头换糖糖”。
镜头推近到最瘦小的那个——
十三岁的赵生。
汗水把额前的碎发黏在眼皮上,他眯着眼,手指突然一顿,
在跑道中央最显眼的位置,
捡起一块铅灰色的金属螺母。
足有成人拳头大,边缘带着新鲜的铝屑。
他眼睛瞬间亮了,像捡到金子。
抱着螺母撒腿狂奔,冲向停在机库阴影里的一架“钟馗”战斗机。
机翼下,
一个穿飞行员皮夹克的年轻日本军官正蹲着检查起落架。
二十五六岁,金边眼镜,头发梳得油亮,皮夹克胸口别着一枚小小的家纹徽章。
跟机场里其他憔悴、暴躁、眼窝深陷的皇军不同,他收拾得干净得像刚从东京银座走出来。
赵生气喘吁吁把螺母举过头顶:
“中尉阁下!我捡到大的了!”
军官抬头,先是一怔,
显然在想:飞机掉零件了?
随即看见螺母上的编号,松了口气,笑出声:
“哈哈,原来是昨天试飞时震掉的。好险,差点害我摔机。”
他站起身,拍拍赵生的头,从腰间皮包里掏出一整袋台湾产的“义美糖果”,足足两斤,哗啦一下全塞进赵生怀里。
赵生抱不住,糖果滚了一地。
他慌得手忙不迭去捡,军官却笑得更大方:
“不用捡,都给你!反正……”
他望向南方天空,语气轻飘飘的,像在说一件已经确定的事:
“反正战争马上就结束了。
以后去台湾,糖有的是。”
赵生咬开一颗糖,甜味瞬间炸开,眼睛眯成一条缝:
“台湾的糖……真的这么好吃吗?”
军官掏出一张照片,揉得起了毛边:
照片上的年轻女子穿着和服,站在甘蔗田边笑。
“等仗打完,我就去台湾娶她。
那里有海,有风,有甘蔗……
还有这种糖,想吃多少有多少。”
他把整袋糖又往赵生怀里塞了塞,像在塞一个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:
“拿着,分给你那些小伙伴。
以后……我们都会有的。”
赵生抱着糖,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镜头拉远,
军官笑着摆手,阳光在他背后像镀了一层金边。
背景音里,孩子们欢呼着围上来抢糖,笑声清脆。
一切都像一场即将到来的盛夏终点的狂欢。
下一秒,
天空骤然暗下来。
嗡——
嗡——
嗡——
三架涂着鲜红五角星的里-2运输机,低空掠过机场上空,
机腹舱门同时打开。
雪白的降落伞像一群巨大的水母,
无声地、却带着毁灭性的优雅,
从天而降。
军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
金边眼镜映出第一朵伞花的倒影。
“ソ連軍?!……不可能这么快!”
他猛地拔枪,转身大吼:
“跑!孩子,快跑!!”
赵生抱着糖袋,呆呆抬头。
伞兵落地,枪栓拉动的声音清脆得像冰裂。
军官被两个苏军士兵按倒在地,脸狠狠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,
金边眼镜飞出去老远。
他拼命扭头,目光穿过尘土与枪口,
死死盯住远处沙丘后吓得缩成一团的赵生。
最后一次,
他用尽全身力气,
从皮夹克内袋掏出一个棕色小皮包,
朝赵生方向狠狠掷出——
“これ!守れ!絶対に奴らに渡すな!!”
皮包划过弧线,
落在赵生脚边。
枪托砸碎军官的太阳穴,
血溅在跑道上,
像一朵猝然绽放的红花。
孩子们尖叫着四散。
赵生抱着糖和那个皮包,
跌跌撞撞往沙丘后爬。
镜头定格:
十三岁的男孩跪在沙丘后,
怀里是甜得发腻的糖,
脚边是染血的皮包,
头顶是铺天盖地的白伞,
远处,
钟馗战斗机的螺旋桨还在空转,
像一个再也回不去的时代的哀鸣。
字幕缓缓浮现:
1945年8月19日
奉天机场
一个帝国的末日
一个孩子的开始
(第一章 完)
第二章:汉江以北的风(1951年1月 至 渡江)
一、沈阳,城里的穷人不会被看见
1950年11月,沈阳的冬天,冷得像块铁。
赵生蹲在北陵大街的墙角,怀里抱着半麻袋冻得发硬的窝头渣子。那是他在粮库扫地时,别人赏给他的“活命钱”。
风顺着破棉袄的裂缝往里钻,他把脖子缩进衣领,鼻涕结成硬邦邦的冰碴。
路边,红纸黑字的巨幅标语刷得满街都是:“踊跃参军!保家卫国!参军光荣,立功回家!”
可他眼中看见的,却是另一幅景象:
医院后门,一排排担架抬出来,上面盖着带血的破旧棉被。
街角小饭铺,老板压低嗓子跟客人嘀咕:“又拉走一车冻伤的伤兵,听说个个都没了腿……”
赵生把冻裂的手指含在嘴里,含得发麻。他无家,无爹娘,没人会给他收尸。
反正也是死,不如去当兵,至少能吃一顿饱饭,再死。
二、征兵站的“肉案板”
征兵那天,沈阳北市场临时搭起了一个棚子。门口排着长队:要饭的、挑夫的、逃荒的、刚被工厂辞退的,全挤在一起。
干部坐在桌子后,手里拿着一根红蓝铅笔,像个杀猪匠在挑肥瘦。
轮到赵生。
他脱下破棉袄,赤着上身站在雪地里。干部用铅笔在他胸口、后背戳了几下,掂了掂他胳膊上的肌肉,点头:
“骨架硬,扛得住。合格。”
旁边一个老兵笑着递给他一块冻得邦硬的窝头:“先垫垫肚子,晚上上车。”
赵生狼吞虎咽,噎得直翻白眼。
干部翻开花名册,随手写下新名字:“赵生?这名字不像个解放军。以后你叫赵德胜。图个吉利,打仗好打。”
赵德胜还没来得及问“为啥”,就被人推搡着塞进队伍。他回头看了一眼沈阳的天空,灰得像一口倒扣的锅。
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“至少……今晚能睡热炕了。”
三、火车上的牲口车厢
夜里十一点,火车开动。
那是拉煤的敞车,临时钉了几块木板。近百号新兵被塞进去,像装猪一样拥挤。车厢没有顶棚,风雪直接灌进来。零下二十多度,呼出的气瞬间凝成冰碴。
有人冻得哭,有人冻得骂娘,有人直接尿在裤裆里取暖。
赵德胜缩在角落,怀里抱着发下来的棉军装。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拥有“全新的”衣服。他把脸埋进领子里,闻到一股刺鼻的来苏水味,却觉得踏实。
火车过鸭绿江大桥时,车厢里突然安静了。所有人都趴在木板缝往外看:桥下黑漆漆的江面结着厚冰,远处偶尔有炮火闪光,像有人在放烟花。
没人说话。只有火车轮子撞击铁轨的**“哐当、哐当”**声,一下一下,敲在心口。
四、关德兴与战场生存法则
新兵们在一个叫“安州”的小镇停了七天。
所谓训练,无非是:早上跑三里,跑不完就挨踢;下午学投手榴弹,拉环都没拉过;晚上听指导员讲“美帝纸老虎”,听着听着自己先睡着了。他们连枪都没打过一次。
随后,军官到来,简单分配。赵德胜拿到一张写着“五十军”的纸条,就此上路。因为美军飞机的威胁,火车已经不安全,他们只能步步行军。
行军第三天,他们终于抵达了将要补充进去的部队。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兵走到赵德胜身边,拍拍他肩膀:
“小子,别怕。以后跟着我,我是你班长,姓关,”他顿了一下,“叫关德兴。”接着语气凝重:“以后打仗你跟紧我,活命的机会大一点。”
赵德胜抬头看他,第一次觉得,这辈子好像有人肯要他了。
匍匐:“会爬比会冲锋重要”
赵德胜刚到部队第二天,队伍就又开拔向南行军。老兵到地方可以休息,但他们这些没打过枪的新兵,却要在辛苦行军之后,继续各种军事训练。老关手把手教他们各种战场生存的知识。
其中,匍匐前进是老关最重视的一项。
在一个风大得能把人吹跑的下午,老关将赵德胜等几个新兵带到一片长满枯草和碎石的空地。他手里拿着一根削尖的树枝,指着面前的泥土地,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。
“都给老子听好了,进了战场,会冲锋,你顶多算个好兵。但会爬,你才能活着回家!”老关嗓门很大,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新兵,“战场上,敌人的子弹和炮弹,大部分是从你头顶上过去的。你站起来,就是个活靶子。你贴在地上,你就是一棵草,一堆泥,不容易死!”
他亲自示范,动作娴熟地压低身体,像一条蛇一样紧贴地面。肘部和膝盖交替用力,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向前滑动。他的低姿匍匐几乎不留一丝缝隙,快得像一只贴地飞行的土拨鼠。
“看清楚!胳膊肘、膝盖、脚尖,这是发力点!身体要平!要低!要把自己当成一块肉饼,塞进地缝里去!”
新兵们开始笨拙地模仿。赵德胜学得很认真,他知道这是活命的本事。他努力将身体压到最低,脸颊几乎贴着冰冷的泥土和碎草。每移动一寸,身上的棉衣和裤子都要和地面、碎石剧烈摩擦。
老关没有像训练场上的教官那样,用脚踢或用棍子打。他只是在一旁仔细地盯着,偶尔用树枝轻敲那些抬得太高的屁股或背脊。当他走到赵德胜身边时,看到这个新兵的动作标准,虽然速度慢,但姿势低矮稳健,他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“德胜,好!就得这么爬!学得比那几个傻小子快!”老关的夸奖,让赵德胜内心感到一阵温暖,也更卖力地向前挪动。
一趟下来,所有人的脸上、身上,都被泥土和灰尘覆盖,像刚从煤堆里滚出来。枯草尖刺扎破了手肘和膝盖,渗出细小的血珠。他们满身泥污,气喘吁吁,又冷又辛苦,但老关没有让他们停下。
“继续!爬十趟!爬到你们不用脑子想,身体自己就能贴地走为止!”老关强调,“在朝鲜战场上,会爬,比你学怎么打枪重要一千倍,一万倍!”
老关:不愿升官的“老油条”
训练结束,新兵们围着火堆烤手,冻得鼻涕直流。
一个排长路过,看见老关蹲在旁边抽旱烟,随口调侃:
“关班长,你资格比我都老,连长都说你打仗顶三个排长,咋就不升官呢?”
其他老兵哄笑:“就是!老关你要是当连长,咱们还能少挨几炮!”
老关把烟锅子往靴底磕了磕,咧嘴一笑,露出被烟熏黄的牙:
“升官?老子不识字,脑袋瓜不好,当官得开会、写报告,麻烦死了!再说了,当官得管你们这群小崽子,我嫌命长啊?”
众人笑得前仰后合。赵德胜也跟着傻乐,却悄悄把这话记在心里:原来老关不是不能升,是不想升。他不想被那些琐事拖累,只想把自己最擅长的、最能活命的本事,用到实战中去。那他跟着老关,是不是就能少死一点?
就这样,走一走,训一训,走了近一个月。赵德胜已经学会了打枪、扔手榴弹,更知道怎么卧倒和匍匐前进,怎么用树枝伪装隐蔽空袭。尤其是那反复训练的匍匐姿势,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身体记忆里。
部队开始了进攻,冲锋号吹响,对面的敌人往往已经跑了。他们占领阵地,一个胜利接一个。几天后,他们冲进了一个和沈阳一样大的城市。指导员说,这里就是南朝鲜伪政权的首都汉城!
既然敌人的首都都被端了,那么应该很快就要胜利了吧?赵德胜和其他人一样,继续着南下的步伐,直到渡过汉江之后。
阵地战:活下去,比啥都强
1. 冰冻的阵地与“活命”工事
1951年1月底,自汉城南下已近二十天,冰寒彻骨。
部队在光秃秃的小山头附近接到驻守命令。地表被零下十几度的严寒冻得比钢铁还硬,铁镐砸上去,只能溅起一串火星。所有人都拼命想挖出能藏身的工事。
老关(班长)没像其他战士那样,从浅浅的交通壕开始挖起。他先是选定了一个小土坡的侧面,用力砸出一个深井般的小坑。
“德胜,别管那些弯弯绕绕的交通壕,”老关将他那支美制M1卡宾枪挂在肩上,只用一个工兵铲,动作精确而高效,“从这个点往里挖深,再往后侧挖个防炮洞,这是最要紧的。”
赵德胜冻得手抖,不解地问:“班长,为啥不先挖长点的线?连长说要连起来。”
老关啐了一口带冰碴子的唾沫,眼神里透着股冷酷的务实:“连起来是好看,但到时候天上弹片横飞,炸弹落下来,浅浅的交通壕能挡个屁!只有自己能把自己掩蔽好才是最重要的。记住,一个点挖深,往侧后挖,活命要紧!”
老关率先修好了那个堪堪容下两人的防炮洞,洞口背对着可能的炮火方向,向内倾斜。很多战士只挖了一半深的交通壕,还没来得及往侧后挖防炮洞,美军的火力侦察就开始了。
2. M1卡宾枪与“不打响”的炮弹
炮火真正落下来那天,赵德胜才知道什么叫天塌。
第一轮炮击,空爆弹在战壕上方炸开,弹片雨点般从天而降,很多只挖了交通壕的战士瞬间被从上方杀伤。
赵德胜被老关一把按进那黑乎乎、深达一米的防炮洞里。洞口窄小,两个人蜷缩在里面,冷硬的泥土紧紧挤压着他们,但头上不断传来的金属撞击声被厚实的顶层挡住,他们好歹躲过了空炸。
短暂的寂静后,美军步兵开始试探性冲锋。
别的战士一看到敌人进入射程,机枪、步枪顿时响起。老关却纹丝不动,只是握着他那支M1卡宾枪,通过洞口的缝隙瞄准,但硬是一枪不开。
“为啥不打?”赵德胜急得额头冒汗。
老关淡淡地说:“我的枪射程近,要等敌人再进了才开火。”
美军的战术是典型的火力侦察。步兵冲锋一下,只要志愿军阵地开火,他们立刻撤下去。随后,炮火就会对刚才开火的地方进行覆盖。因为老关和赵德胜所在的位置始终没有枪声,炮弹也一直没有朝他们这个小小的防炮洞打过来。
3. 一周的并肩与最后的糖
这种冲锋—炮击—再冲锋—再炮击的日子,持续了整整一周。
在这七天里,老关和赵德胜一直并肩蜷缩在这个只容两人的狭小防炮洞里,寒冷、饥饿和炮击的轰鸣将他们的神经折磨到极限。
阵地上早已断水,嘴唇干裂出血,已经四天没有任何食物送上来了。老关凭着老兵的经验和一点私藏,总是还能拿出点硬饼子或花生米。
有一天,老关把最后半支烟卷在纸里,点上,递给赵德胜抽了一口。
赵德胜被熏得眼泪直流,但紧接着,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支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水果糖,这是他舍不得吃,一直留着的宝贝。
“班长,我俩一人一半,”他哑着嗓子说,“活下去。”
老关接过糖,没有说什么,只是用力拍了拍赵德胜的肩膀,然后将那支M1卡宾枪抱得更紧了。
炮火间隙,老关叼着烟,语气像在聊家常:“日内瓦公约,听说过没?”
赵德胜冻得浑身筛糠,脑子里全是部队里听来的恐怖故事:“老关……我不想被俘……我拉雷跟你一起走吧……”他哆哆嗦嗦摸向腰间两颗“光荣弹”,手指扣在拉环上。
老关一把按住他的手,声音低得像铁:“傻小子,闭嘴。日内瓦公约,几个大国商量,投降的俘虏不能杀,除非审判过。美军最讲规矩,怕以后自己人也挨这刀。”
“可……可万一他们不讲?”赵德胜抖得更厉害。
老关冷笑:“不讲?那也是死。讲了,至少能吃饱,还能活。你现在拉雷,同归于尽是痛快,可你死了,谁给你妈上坟?留条命,才有翻本那天。”
几天炮火打击下来,志愿军大部分暴露在交通壕的战士已被杀伤,美军认为时机成熟,开始了最终的总攻。
他们被一发近距离的重炮震得耳朵和鼻腔一起出血,瞬间昏厥。当他们醒来时,已被美军抬出了那个让他们并肩求生了一周的防炮洞。
老关艰难地抬头看了看天,目光中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冰冷的、活下来了的解脱。
“活下去,比啥都强。” 他对被俘的赵德胜重复了这句话。
七、风从汉江吹来
夜里,阵地被美军切成几块。风从江面吹来,冷得像刀子割脸。
远处,美军坦克的引擎声越来越近,像死神在磨刀。
赵德胜缩在弹坑里,抱着枪发抖:“老关……我们……要死了吗?”
老关把最后一点烟丝卷进纸里,点上,火光照亮他满是皱纹的脸:“死不死,看天。”
他吐出一口烟,忽然咧嘴笑了:“不过要是真被俘,记得别抵抗。美国烟……挺好的。”
炮火映红了半边天。老关出神的看着远方,目光中带着一种久违的神采。
第三章:死人给的名字(1951年 · 朝鲜战俘营)
夜里,朝鲜战俘营的风吹得像刀子。
美国宪兵举着探照灯巡逻,光柱刺破黑暗,扫过铁丝网和泥泞的土地,将每一个俘虏的影子切成碎片。寒冷与饥饿,让所有人都神经紧绷。
这一晚,美军情报处的人来做甄别。
忽然,队伍前面有人举手,用标准到惊人的发音说:
“Sir, I can speak English.”
赵德胜猛地回头——竟然是老关。
那个平常说话含糊、烟不离手、看似粗鄙的老兵,此刻站得笔直,甚至用流利的日语环顾四周,问道:
“Anybody speak Japanese?”
美军军官愣住了。片刻后,他点头示意老关跟过去,进行单独审问。
战俘区瞬间炸开了:
“老关他妈会外语?!”
“谁说他是小兵了?我看他装孙子!”
“完了,这是国军特务啊!”
“他会拖累咱们所有人的——”
赵德胜手心全是汗,呼吸都屏住了。他从没想过,生死相托的班长,竟藏着这样的秘密。
不久,美军带进来一名韩国军官。
老关先是用日语深深一鞠躬,语气恭敬:“お疲れ様です、先輩(前辈辛苦了)。”
韩国军官大为震惊:“你是……陆士?几年级?”
老关缓缓回答,声音沉稳得像一块石头:
“陆军士官学校……外籍留学生班,昭和十五年(1940)入校。满洲国留学生,瓜尔佳·关永祥。”
韩国军官瞪大了眼睛,脸色变了几变,最后难以置信地喊道:
“你是……关永祥?!满洲国近卫师那个?!我是陆士六十期,你……你竟然是我的师兄!”
美国军官彻底明白了——这不是一般的战俘,这是一座活着的情报宝库。审问持续了数小时。
当老关被送回战俘区时,他身上多了一张全新的军毯、一包美国的“骆驼”牌香烟,以及军官级别的食物配给。
所有俘虏都盯着他,像在看一头鬼,或者一个死而复生的人。
老关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,径直走到赵德胜面前,只说了一句:
“走,到那边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【老关真正的过去】
营房后角的灯影下,老关终于开口:
“你想知道我是谁?”
“我以前不是老关。”
“我姓瓜尔佳,是镶黄旗的满洲人。”
赵德胜愣住,被震得说不出话。
老关继续,声音低得像从地底冒出来:
“我从新京一中毕业,考入建国大学法律科。
那时我以为我会当律师。”
“可战争越来越紧。
1940年,我被挑去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做留学生——学战术、兵学、军事法。”
“学成后,被派回满洲国近卫师。”
他轻轻抖了抖烟灰:
“日本投降后,我被国军收编。
编入新一军,任少校。”
赵德胜瞳孔缩紧:“你是……国军少校?!”
“对。”老关淡淡说,“但那都是过去的名字。”
【长春围城:外壕的深渊】
赵德胜低声问:“那……你为什么变成老兵了?”
老关沉默良久。
风吹过他脸上深刻的皱纹。
最后,他缓缓开口,像把一具棺材的盖子掀开:
“因为我在长春外壕里,死过一次。”
赵德胜浑身发凉:“外壕……真的那么惨?”
老关苦笑:
“9月的长春,天灰得像锅底。
白天阳光照在城墙上,却没有一点暖。
风从松辽平原吹来,把尸臭往城里推。”
“粮断了四个月。
人开始倒下。
倒在路边,倒在岗哨口,倒在井边。
倒着倒着,就堆成一层。”
赵德胜不敢再问。
老关继续,声音越来越低:
“后来,城内人被强迫往外壕赶。
你知道外壕是什么吗?”
“那不是防御工事。
那是万人坑。”
他闭上眼睛:
“外壕周边是军事禁区,两边架着机枪,谁敢靠近就扫射。
我有军官望远镜,白天能看见空军空投的降落伞落在哪儿。
城内的立刻被抢光。
我只能标定落在外壕附近的。”
“晚上,我按照记录的位置,偷偷下去找。”
“那天,空军空投了些面粉和食品。
我饿得不行,看到一个降落伞飘进了外壕,便不顾一切地下壕想去抢点吃的。”
“我第一次下到壕底,脚下一滑——
掉下去的地方,底下是三层高的尸体。”
“肿胀的、发黑的、冻硬的、被啃得只剩骨头的……
全部黏在一起,脚根本拔不出来。”
赵德胜牙齿打颤:“有人……吃人?”
老关点头,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:
“吃。
饿疯了就不分人种、不分男女。”
他手指微微发颤,这不是回忆,是从骨髓里爬出来的影子:
“就在我刚下去没多久,上面传来声音——”
“‘我给了你十根金条,说好放我一家出去,你怎么带我们来这儿?’
一个男人的声音,带着哭腔。”
“接着是两声枪响。”
“然后……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。”
“十五分钟。”
老关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:
“十五分钟的……蹂躏。”
“先是一具只剩高档衬衫的男人尸体被扔下来——大衣早被扒光了。”
“接着,两具赤裸的女尸砸下来。
一个年轻,一个更年轻。
下体撕裂得像破布,肛门被刀强行切开——
估计是检查她们有没有把首饰藏在身体里。”
“血腥味一起,壕底立刻爬出两个黑影。
他们走路晃得厉害,腿发抖,胳膊抽搐,嘴角裂开,像在笑,又像在哭。”
“他们直接扑上去,趴在女尸的乳房上啃。”
老关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,像在回忆枪的触感:
“我掏出手枪,对准那两个食人魔,毫不犹豫开了两枪。”
“上面士兵听到动静,却没人敢跳下来。
只是胡乱扔了五六个手榴弹。”
“我开枪后立刻趴进死人堆,装死。
爆炸的碎肉和血溅了我一身。”
“硝烟散了,我看见降落伞。
伞下压着一具老兵尸体——饿死没多久,军装完整而干净。”
赵德胜心跳如鼓:“你……那时决定?”
老关点头,语气平静,却掷地有声:
“我把少校军官的制服脱掉。
换上了那小兵的破棉衣。
把那人的证件按在胸前——”
“从那一刻起,
瓜尔佳·关永祥死在外壕。
活着的是‘老关’。”
赵德胜喉咙发紧:“那你原来的部队……?”
“都被枪毙了。”老关说得平静,像在说别人的事,“共军以’汉奸’罪清洗满洲国旧军官,毕竟很多人以前镇压过抗联。“
我若穿着原制服回去——已经是死路一条。”
“我靠那几包面粉混进另一个单位。
起义的时候人数乱得很,谁也查不清。”
“所以我……活了。”
他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胸口:“那时候,城里天天有人托关系、送金条、送女儿,想买一条活路出去。
国军阵地那边收了钱,晚上偷偷把人放出去。
可共军在外壕另一边架着机枪,一看到人影就扫。
走不脱的,就在两边火力中间来回跑,跑着跑着就倒下。
倒在壕边,没人敢收尸。”
他抬眼,火光映得瞳孔发红:
“城里人以为亲戚‘已经逃出去了’,还烧纸磕头谢菩萨。
其实人早烂在外壕里,连骨头都被啃光了。
金条给了,命也没了,名声还是‘逃出生天’。
最他妈讽刺的孝道。”
“后来饿到极点,有人就专盯着那些刚被打死的。
肉最多的地方是大腿和屁股。
刀没有,就用刺刀撬,用牙撕。
有的人熬不过去,干脆往国军阵地跑,
宁可被一枪崩了,也不愿再饿半小时。
被打死反而算便宜他们,
至少死得像个人。”
“我的命,是一个死兵给的。”
战俘营的探照灯再次扫过。
老关把烟头摁灭,声音低得像夜风:
“德胜,记住了。
这世道,
身份、官阶、信仰……
都是死人给的。”
赵德胜望着他,
第一次明白,
这个看起来最老实的老兵,
背着多少尸山血海才活到今天。
九、战俘营的站队:被锁死的命运
赵德胜问:“那现在……美军知道你身份了,会怎样?”
老关冷笑:“他们会当我宝贝,但他们不会保护你。”
此时,战俘营里爆发着混战:“反共派”与“留用派”互相辱骂、扔石头、殴斗。有的新兵被拉进派系,被打得半死;有人被逼写血书;有人被深夜拖走再也没回来。
老关身份的复苏,对赵德胜而言,是福也是祸。
在老关的庇护下,赵德胜的生活条件明显改善。他们所在的战俘区,没有像其他营地那样,经历血腥的刺青和长时间的互相批斗。这要归功于老关与韩国军官金泰熙之间的那层**“陆士师兄弟”关系**。
但赵德胜也失去了他最后的选择权。
“你和我绑在一起了,德胜,”老关平静地告诉他,语气不容置疑,“你和我一起被俘,我把你救出来,你为我作证。现在,我的身份是反共义士,你就是我的心腹。”
老关抬起赵德胜的手臂,目光落在他那五个被刺下的字上:
“你手臂上的‘殺朱拔毛’,就是你的血盟。你再也回不去沈阳,回不去大陆了。”
赵德胜感到一种强烈的宿命感。他不是因为信仰,而是因为一个老兵的谎言和一张沾血的刺青,被彻底推向了台湾。他连选择“回大陆”的机会,都被老关无声地剥夺了。
“台湾……台湾会有好吃的糖吗?” 赵德胜低声问,他能想起的,只有沈阳机场那个日本军官给他的蜜色硬糖。
“台湾,有的是糖,”老关的目光飘向远方,带着一种残酷的洞悉,“但你要明白,你身上这五个字,就是你未来的一切。”
老关很快成为了战俘营中“去台湾派”的核心领导之一。他组织战俘们学习反共宣传资料,用他军校出身的口才,演讲、鼓动。他不再是那个躲在炮火下的老兵,而是一个运筹帷幄的组织者。
赵德胜则成了他的贴身卫兵和传令兵。他依旧稀里糊涂,只是机械地执行老关的指令。他没有政治热情,也没有亲人召唤。他的未来,已经被老关用一次血淋淋的“变脸”,彻底锁定在全新的命运轨道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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